#從國文課本看臺灣美術史
撰文|阮芳郁 (陳澄波文化基金會專員)
「啊,這就是臺灣的最高處,東北亞的第一高峰,三九五二公尺的玉山之巔了,嶔奇孤絕,冷肅硬毅,睥睨著或遠或近地以絕壑陡崖或瘦稜亂石斷然阻隔或險奇連結著的神貌互異的四周群峰,氣派凜然。」
—陳列〈玉山去來〉
你喜歡爬山嗎?
回想自己的爬山經驗,你喜歡在城市近郊的淺山健行,抑或挑戰百岳攻頂呢?
每個登山者懷抱著不一樣的心情與期待,有些人想從中親近自然,遠離日常紛擾,也有人希望透過自我挑戰,體驗超越的快感。同樣的,對文學家與畫家而言,登山吟詠、寫生與各種形式的創作,也都呈現出他們對於山的想像與登山趣味。
作家陳列的〈玉山去來〉,記述了一則四月初的玉山攻頂過程。一般而言,若要在玉山頂觀日出,登山者多需在凌晨出發,「崎嶇的碎石小徑在無邊的漆黑中循著陡坡面曲折上升。我臨時隨行的一支欲登玉山頂觀日出的隊伍,自從出了冷杉林,進入海拔約三五五零公尺的森林界線後,」因行路之難、風之強勁、天氣之冷,不僅使攀爬過程更加吃力,一行人因體力各異,隊伍也被拖得很長,僅能透過手電筒或頭燈,辨認彼此所在路段。
看似艱辛的路程,何以仍吸引不同年代的登山者驅之前往呢?「路愈往上愈坎坷,呈之字形一再轉折,沿鬆脆的石壁而上。我儘量調整呼吸,配合著放下每一個斟酌過的步伐。而就在這專注中,天終於開始轉亮,」原來,吸引登山者的是每一個專注向前的當下。沿途大斜坡、深谷、北峰以及起伏的山河,反覆映入作家眼簾,直至登頂的那一刻,作家看見的是一場「從未見識過的高山風雲激烈壯闊的展覽」,猶如洪荒初始的詭譎氣象。
作家以生動的筆法,描繪頂上的雲相互絞扭、翻滾、奔馳,灰褐乳白相間相混,或淡或濃,盡收入作家眼底。而對峰頂的雲的動勢、形狀、深淺與顏色的描繪,不僅是作家,更是登山寫生的畫家筆下的重要題材。
且讓我們看看日治時期的畫家中,有哪些作品曾以「雲海」為主題呢?1935年木下源重郎(木下靜涯)的〈雲海〉中,可見近景的高聳樹木與遠方山景之間,有著雲海貫穿其間,並層層向前推進;1936年岡崎龍城的〈雲海〉則以橫幅構圖,將山峰分據畫面兩側,雲海宛若海浪,猶如在潮汐之下,使山峰時隱時現,充滿變化;1935年陳澄波的〈雲海〉,除了顯現圍抱山腰的雲海之外,值得注意的是在畫面中央露出的那條連綿、彎曲的河流,根據畫家寫生位置與視野的對照,這條河流其實是陳有蘭溪呢!
有關雲海的作品,到了戰後也依然是畫家登山的寫生題材。1955年廖繼春的〈阿里山雲海〉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是那粉色的天空,其中夾雜淡淡的橘黃色、青綠色,與底下的雲海交相輝映,也使我們看見雲海與日光短暫交會的一瞬。這樣的作品,更可在陳澄波收藏的吉田博〈雲海中的太陽〉中,看見相似的描繪。
必得憑藉己力,登上山峰,方得看見日出、雲海的壯麗景致,不分時代的創作者紛紛記錄下這一風景,甚至融入了自身的登山經歷與體感,將難忘的經驗保留下來。留下的作品,不僅鼓舞更多創作者與觀光客親身走入山間,也讓山間風景不再神秘,有了被看見、描繪與記錄的豐富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