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鄭妤惀(國立臺南藝術大學藝術史學系)
陳清汾 臺展第7-10回、府展第1-6回
特選 臺展第7-9回、府展第2回
無鑑查 府展第1回
台展賞 臺展第7回
朝日賞 臺展第8回
「我懷著對未知世界的憧憬與不安,以及對將來的希望,再加上些微長途旅行的疲勞,心中滿懷雞尾酒般酸酸甜甜的滋味,昨晚連同行李平安的抵達巴黎。……從今以後,便捨離所有的愛戀,在此異鄉,開始真正一個人孤獨地過日子嗎?一想到此,就湧出無法形容的寂寞與不安,不知如何才好。不過這並不是優柔寡斷,而是大精進之前誰也會感受到的寂寥吧,我想是如此吧!」(註1)
作為日治時期第一位留學法國的台灣畫家,陳清汾對巴黎的憧憬,對離鄉的不安與思戀,以及身負學藝重任的心情,都表現在他寄給姐姐的信件中。字裡行間,無不顯露出一個年方二十的年輕畫家,對於接下來即將展開的異國學藝生涯,期待但又忑忐的情緒。
陳清汾出身於日治時期大稻埕的富商家庭,父親是經營《錦記茶行》的知名茶商陳天來。作為陳家的第四子,陳清汾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因此得以走上習畫之路。
1925年,陳清汾結束台灣太平公學校的學業,隨即遠赴日本,進入東京美術學校,師從知名的洋畫家有島生馬。(註2)1928年的旅法深造,則是陳清汾在日本完成美術學習後的下一段里程。據報載:當時年僅18歲的陳清汾接受了有島生馬的建議,將他在日本習業三年間所累積的三十餘件作品公開展覽,之後便展開了長達四年的巴黎求學生涯。
四年歲月裡,陳清汾的生活顯得多采多姿。美人高歌、塞納河游船中率真的愛戀故事、蒙帕那斯咖啡館中藝術家們的暢言歡談……這位畫家把他在巴黎的所見所感,集結成五篇生動的短文——〈巴里管見〉,並發表於1931年末的《台灣日日新報》。這些文章敘述陳清汾對巴黎、塞納河、蒙帕那斯等地的印象與記憶,更流露出他對這段時光的不捨與想念。
「灰色、雅典的建築只有巴黎才看的到,在這樣的街上散步時,所有在異鄉應有的寂寥、憂鬱、悲哀都被沖淡得無影無蹤,充滿了欣慰。對我而言,巴黎實在很美,太過於圓滿了。我徹底地接受洗禮,自認為已成為完全的巴黎人,因而一旦必須和她分手,感到悲哀至極。」(註3)
在巴黎所遇的人事物,紛紛在陳清汾心底留下倒影。巴黎女子的綽約風韻、妝容、自由無拘的個性,以及巴黎的生活情調,皆使得陳清汾深陷其中。有趣的是,當有人詢問他在巴黎是否有心繫的佳人,陳清汾風趣的答道:「有啊,但是太多位了,到底要帶哪一位回來呢?實在非常苦惱。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全部放下就單身回來了。」(註4)
除了生活樂趣以外,陳清汾的畫業,也在赴法以後更上層樓。1928年末,陳清汾的風景畫「悲村」,在秋季沙龍展當中脫穎而出,(註5)並且被推為「沙龍會員候選人」。(註6)
從巴黎返臺以後,陳清汾在美術上仍持續保持優異表現。在1933年以後臺灣的官方美術展覽(所謂「臺展」、「府展」)當中,他年年入選,從未缺席。第七回台展他一口氣入選三幅作品,其中《茶園》一畫更獲得「特選」與「臺展賞」等殊榮。
在習畫之路上,陳清汾可說是走得相當順遂。但是,隨著二戰前後的時局鉅變,陳清汾的至親與兄長們相繼離世。在現實壓力下,他毅然選擇放下畫筆,擔起家業。
從畫家到茶商,陳清汾的人生經歷了許多轉折。他的故事,也被謝里法先生寫進小說,繼而成為2015年電視劇《紫色大稻埕》中男主角的原形。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劇本演繹的故事自有其精彩,但陳清汾的繪畫作品與生命故事,或許也同樣地引人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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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 〈巴里管見(一) -第二の故鄉巴里を語る-〉,《臺灣日日新報》,1931年12月24日,第6版。譯文引用自顏娟英,《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臺北市:雄獅,2001),頁146。
- 〈陳清汾君畫展 十日起三日間〉,《台灣日日新報》,1928年2月4日夕刊第4版。文化部「台灣大百科全書」網站,「陳清汾」,網址:http://nrch.culture.tw/twpedia.aspx?id=9697,點閱日期:2019年9月2日。
- 〈巴里管見(一) -第二の故鄉巴里を語る-〉,《臺灣日日新報》,1931年12月24日,第6版。此段譯文,引用自顏娟英,《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臺北市:雄獅,2001),頁146。
- 〈巴里管見(二) 巴里の女と臺灣女性〉,《臺灣日日新報》,1931年12月25日,第10版。此段譯文,引用自顏娟英,《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臺北市:雄獅,2001),頁148。
- 〈陳清汾君入選 巴里美術展〉,《臺灣日日新報》,1928年11月6日第4版。原文:「……曾出品洋畫四點。其中一點(悲村)入選。」〈佛國巴里のサロンに入選した陳清汾氏の風景畫〉,《臺灣日日新報》1928年12月6日,夕刊1版。
- 張炎憲、李筱峯、莊永明編,《臺灣近代名人誌(第五冊)》(臺北:自立晚報社,1990),頁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