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蕭亦翔（國立清華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博士候選人）
萩谷秋琴 無鑑查 臺展第1回
1927年，第一回臺灣美術展覽會於十月展開。作為第一次的官辦美術展覽會，帝國南方的秋天終於也沾染上了美術的氣息。觀察第一回臺展名單，可以發現，當時臺北三所女學校的圖畫教師，都名列其中。
除了任教於臺北第三高等女學校的鄉原古統（1887-1965）為推動臺展的功臣之一，擔任東洋畫部的審查員。任教於第一以及第二高女的須田安州（1879-1929）以及萩谷秋琴（1875-1952）則是受惠於僅有一回的中等教員無鑑查制度，皆以此方式參展。
不過，由於萩谷秋琴只參加第一回臺展，加上在臺任教時間僅僅五年。隨著戰後北二高女廢校，相關校史資料缺乏，萩谷秋琴也遺忘於臺灣的歷史之中。近年，藉由其後人保存相關史料以及作品，萩谷秋琴完整的生平重現於世人眼前。
畢業於茨城縣尋常師範學校的萩谷秋琴，本名為萩谷伴雅。在赴臺前，已經具有多所學校任教以及習畫的經歷。向辻永學習西洋畫、田中只八學習器用畫，而東洋畫則是成為日本美術院的研究生，師事橫山大觀、岡倉天心等大家，並且投入川合玉堂的門下。從萩谷秋琴保存的照片中，可見一張他與當時一流的畫家們合影。（註1）
圖片來源：高萩市教育委員会提供。
在離開日本美術院之後，萩谷秋琴累積了豐富的任教經驗，足跡遍及故鄉茨城、岩手以及山梨。1925年，萩谷秋琴離開了日本來到南島臺灣。接任原北二高女圖畫教師高橋精一的職缺。（註2）時年五十歲的萩谷秋琴，當時來臺任教的原因尚並不清楚。專念於繪製風景的他，是否是被臺灣南國的景致所吸引呢？
圖片來源：高萩市教育委員会提供。
1927年，萩谷秋琴〈圓山〉、〈葉雞頭〉兩幅作品，以中等教員「無鑑查」的形式，參加了第一回臺展。從展覽圖錄中可見，兩幅作品與北一高女美術教師須田安洲刊載在同一頁之上。〈圓山〉所繪製的是明治橋以及劍潭山一帶的景致，遠處山上還可見臺灣神社佇立其中。（註3）〈葉雞頭〉又名「雁來紅」，葉子會有紅、黃等不同顏色的變化；畫面前方尚繪有兩隻鵝鳥，則可能為臺灣的土鵝，是一幅具有臺灣色彩的畫作。（註4）
雖然目前尚未見到這兩幅畫作的原件，但從同時期的作品，可以一窺萩谷秋琴畫作的風采。〈（仮）深山図〉以及〈「コスモス」と「葉鶏頭」〉兩件都是1930年的作品，與第一回臺展僅僅差了三年。〈（仮）深山図〉與〈圓山〉都是遠山風景為主題，在〈（仮）深山図〉中，萩谷秋琴用不同的綠色繪製出了樹林的鬱鬱蔥蔥，而南方的劍潭山或許也是這般景致。
圖片來源：高萩市教育委員会提供。
而〈「コスモス」と「葉鶏頭」〉是一幅速寫，後方較為高大的植物為「波斯菊（コスモス）」，前方低矮的則是「葉鶏頭」。後方波斯菊綻放著紅色的花朵，前方植物的葉子也帶著葉鶏頭特色的深紅色。透過這張簡單的速寫，或許便能想像第一回臺展圖錄中黑白圖版的葉鶏頭色彩。
圖片來源：高萩市教育委員会提供。
除了善於繪製景物之外，萩谷秋琴在教學上又留下了何種印象呢？北二高女第五期生塩谷（大塚）とし回憶起教授圖畫和習字的萩谷，這樣說著：
安靜、溫柔的年長老師，身形矮小聲音也輕，從來沒有聽過老師大聲說話。默默地用紅色的筆批改著。是與夫人住在大正町五條通的恬靜的家庭。（註5）
從文中可以看出，學生們對於萩谷秋琴的印象，無論是課堂的師生相處，或是課後的家庭生活，「安靜／恬靜」如同他的代名詞。而在北二高女任職期間，萩谷秋琴亦幫同事、同時也是北二高女校歌作詞者星合愛人繪製短歌集《呼子鳥》封面。在後記中，星合愛人提及，《呼子鳥》的封面是依照自己的雅號「萩畔」所進行發想與設計。這裡的「萩」為是一種花的名稱，星合的故鄉附近正好以此聞名。而萩谷秋琴用他擅於描繪植物之畫筆，設計了星合愛人滿意的圖像。（註6）
1930年，時年五十六歲的萩谷秋琴，因為患上神經衰弱症，辭去了北二高女圖畫老師一職。（註7）此後，北二高女圖畫教師由藍蔭鼎擔任，直至終戰。
離開了任教五年臺灣的萩谷秋琴，回到了故鄉茨城縣高萩市下手綱，未再擔任其他的教職。從目前萩谷秋琴留下的速寫簿中，可見他繪製了大量的風景。隨著他赴各地任教，那些映入他眼中的風景，都成為筆下的素材。直到晚年，萩谷秋琴在孫子來訪時，也在庭院中繪製著綻放的花朵以及孫子們的身姿。（註8）據說，在這些速寫帳中，也留有萩谷秋琴臺灣時代所繪製的風景以及民俗，不知道在他筆下的南島臺灣，會是呈現怎麼樣的光景。
（本文撰寫上受到高萩市教育委員会協助，於此特別致謝）
#名單之後310
註釋
1. 「平成24年特別展 萩谷秋琴展I」展覽小冊（パンフレット），高萩市歷史民俗資料館，2012。
2. 森田正雄編，〈本校職員交迭一覽〉，《幸學報特輯 開校十五周年記念誌》，臺北：臺北第二高等女學校，1934-08，頁5-10。
3. 劉錡豫，〈圓山〉，名單之後：臺府展史料庫，網址：https://taifuten.com/oblect/圓山（點閱日期：2024-05-01）。
4. 劉錡豫，〈葉雞頭〉，名單之後：臺府展史料庫，網址：https://taifuten.com/oblect/葉雞頭（點閱日期：2024-05-01）。
5. 塩谷（大塚）とし，〈大正から昭和へ〉，《台北州立第二高等女学校のあゆみ 遠き学び舍》，東京：台北第二高女撫子会，1994-05，頁125。
6. 〈星合愛人と古高校歌 ３〉，網址：https://furuko-baseball.blogspot.com/2019/01/blog-post.html（點閱日期：2024-05-01）。
7. 〈萩谷伴雅任公立高等女學校教諭、俸給、勤務、依願免官、賞與〉，《昭和五年四月至六月臺灣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官進退原議》，1930-04-01，國史館臺灣文獻館，典藏號：00010060047。
8. 萩谷将英，〈心に残る一枚の写真より─萩谷秋琴（祖父）との思い出─〉，「平成25年特別展 萩谷秋琴展II」展覽小冊（パンフレット），高萩市歷史民俗資料館，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