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蕭亦翔（國立清華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博士生）
佐伯信夫 入選 府展第4-6回
1939年，25歲的佐伯信夫（1914.1.15-1993.11.7）離開故鄉山口縣，乘上了前往臺灣的客輪。作為小學校老師佐伯清音之子，佐伯信夫承繼了父親職志，進入山口師範學校就讀。因此，在前往臺灣之前，他已經在青海島尋常高等小學校等地任教，有了六年的教學經驗。（註1）而佐伯信夫懷著對於教育以及繪畫的熱情，遠渡重洋、踏上了南方的島嶼。
來到臺灣的佐伯信夫居住於「川端町三ノ三」（現 古亭一帶），在臺北市幸尋常小學校（現 臺北市大安區幸安國民小學）擔任訓導。（註2）並且隨即在1940年加入了「教育美術振興會」。（註3）展現出佐伯對於美術教育的關心。
圖片來源：《幸会会報》，第10号，頁6，幸安國小校史室提供。
佐伯信夫的繪畫成就，這時也從臺灣起步。1941年4月，臺陽美術協會舉辦第七回美術展覽會。佐伯信夫初次出品〈針〉，即獲得了ホルベイン賞（Holbein獎），（註4）而吳天賞在觀看本次展覽之後，認為佐伯信夫與林榮杰的〈母子〉兩幅作品皆是十分具有突破性的作品。（註5）帶著初次參加臺陽展及獲獎的氣勢，佐伯信夫在該年第四回府展，以一幅〈部屋〉初次入選府展西洋畫部。而後連續入選三屆府展，又以〈靜物〉等兩幅作品入選1942年第八回的臺陽美術展覽會。（註6）
圖片來源：《第四回府展圖錄》。
入選第四回府展的作品〈部屋〉，右下角落款為「二六〇一年 信夫畫」（皇紀二六〇一年即1941年），而畫面中繪出和室內身著和服的女性，背後映著門外的植栽。旁邊則有著矮櫃、花瓶以及鏡子。雖然看似平凡的生活圖像，但佐伯信夫以俯視描繪出日常一景，讓畫面更顯特別。
圖片來源：《第五回府展圖錄》。
圖片來源：《第六回府展圖錄》。
而第五回府展，佐伯信夫的畫作〈七面鳥〉，以一前一後的兩隻火雞為主角。火雞在日治時期官辦展覽並不罕見，1927年第一回臺展，村上無羅除了以〈基隆燃放水燈圖〉獲得東洋畫部特選之外，另外亦有一幅〈七面鳥〉入選。而到了日治末期，由於戰爭資源缺乏，火雞成為重要糧食來源，飼養量也隨之增加。（註7）也許便是這樣在臺灣常見的火雞飼養光景，讓佐伯信夫選擇以火雞入畫；第六回府展佐伯信夫則是以一幅風景畫〈樹枝〉入選。畫中一棵樹木自畫面左下角向右上方生長，不過右上方並非工整的生長，而是盤根錯節的枝葉，展現旺盛的生命力。這樣對景物細膩描寫的跡象並非偶然，從陳春德對佐伯信夫1942年入選臺陽展作品的評論，便可以略知他此時期的作畫風格。
陳春德在評論佐伯信夫入選第八回臺陽展的〈靜物〉時，認為佐伯信夫此年的作品與前一年的繪畫傾向有些許不同，雖然畫作有過於細緻之嫌，但是對於物件仔細地凝視，是他的優點。（註8）儘管目前未能見到陳春德評論中，佐伯信夫入選臺陽展的作品，但從同時期《第四回府展圖錄》與《第五回府展圖錄》中的黑白圖版，仍可見火雞羽毛的層次以及樹枝交錯的情況，這或許便是陳春德評論所言，佐伯信夫對於物體細膩的觀察吧。
而除了在美術展覽會以外，在運動競技場上，也能看見佐伯信夫的身影。於1940年5月舉辦的建功神社奉納競技，他參加了在臺北帝國大學競技場舉行的「棒高跳」（撐竿跳）。在眾多的參賽者中，佐伯信夫以3公尺50，拿下棒高跳第一名。展現了優異的運動能力。
圖片來源：《臺灣日日新報》，1940-05-01（8版），漢珍數位《臺灣日日新報》資料庫。
在美術與體育上都留下不錯成績的佐伯信夫，在幸尋常小學校（1941年更名為「幸國民學校」）任教直至1945年日本戰敗。1946年，佐伯信夫離開了任教七年的幸尋常小學校，回到了故鄉日本山口縣。
戰後，從山口縣重新出發的佐伯信夫，先是在不久後，開設了個展。而後師事洋畫家香月泰男，持續精進自己的畫功。於1950年順利地入選國畫會展，之後共計有14次入選，並在1953年山口縣美術展中，獲得「縣知事賞」。（註9）教育方面，則任職於山口縣萩市立明經中學校，並為山口縣教育廳發行的《教育廣報》繪製封面。（註10）除此之外，佐伯信夫也成立了萩市陸上競技協會，擔任首任會長。地方美術上，則曾擔任山口縣現展審查委員，並創立以洋畫研究為宗旨的燿星會，豐富的美術經歷，讓他被選任為萩美術協會會長。（註11）以上經歷，可見他對於地方教育、體育、美術各方面的努力。
行動美術協會會員藤崎恒頼回想起與佐伯信夫談天時，佐伯信夫說道：「畫家便是，連死去之後靈魂都會留在畫布上啊……」、「就算只有一張也好，希望能夠留下一百年後、數百年後必定會受到注目的畫……」（註12）這些話語中，蘊含著佐伯信夫對於藝術的熱情、態度以及期待。
1993年11月7日，一生幾乎皆奉獻給故鄉的佐伯信夫以八十歲的高齡辭世。在佐伯信夫逝世兩年後，1995年11月由「萩美術協會」等單位在萩市民館共同舉辦了「佐伯信夫遺作展」。包含將佐伯信夫畫室中未完成的作品進行整理，從教育、藝術以及體育等方面，大眾了解佐伯信夫長年所致力的工作與軌跡。（註13）
圖片來源：萩市教育委員會事務局提供。
2017年，第13回萩市美術展的特別展，再次規劃「佐伯信夫展」。一樣於萩市民館中。雖然我們無法預知一百年後，甚而數百年後的未來，但至少現在，在佐伯信夫的故鄉山口縣，這位為地方貢獻良多的畫家，仍深深地銘記於當地居民的心中。而我們也會知道，在戰爭劇烈的時刻，他曾在南方島嶼的畫布上揮舞著畫筆，構築出眼所見、心所想的一切。
（本文於撰寫上受到萩市教育委員會事務局、臺北市大安區幸安國民小學之協助，於此特別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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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田中助一，〈佐伯信夫先生をしのぶ〉，《佐伯信夫遺作展目録》，未見出版項，無頁碼。
2. 安良城一編輯，《臺北市民住所錄（內地ノ部）》，臺北市：住所月報社，1940-12，頁130。
3. 〈敎育美術振興會入會者〉，《教育美術》，6卷3號（1940-03），頁97。「教育美術振興會」為致力於美術教育發展的組織，於1935年成立至今。並發行月刊《教育美術》。相關簡介見：公益財団法人教育美術振興会，〈教育美術振興会について〉：https://www.kyoubi.or.jp/about.html（點閱日期：2023-03-10）。
4. 「ホルベイン」為日本一家畫材公司，此獎可能為該公司所提供。〈臺陽展の入賞者〉，《臺灣日日新報》，1941-04-28（3版）。
5. 吳天賞，〈第七回臺陽展の洋畫評〉，《臺灣藝術》，2卷7號（1941-07），頁34。
6. 〈臺陽美術展 いよいよ二十六日から開幕 きのふ入選者發表〉，《興南新聞》，1942-04-24（2版）。
7. 臺府展作品中火雞整理與研究，可見：小威，〈【名單之後】從火樹到火雞──鄉原古統及其臺展作品中的島嶼DNA線索〉：https://taifuten.com/story/【名單之後】從火樹到火雞──鄉原古統及其臺展/。（點閱日期：2023-03-11）。
8. 陳春德，〈全と個の美しさ ―今春の臺陽展を見て―〉，《興南新聞》，1942年05-04（4版）。
9. 香月泰男（1911.10.25-1974.3.8），東京美術學校畢，師事藤島武二。曾入選國畫會展，並獲得文展特選。終戰後被滯留於西伯利亞（シベリア抑留），1947年回到故鄉山口縣。田中助一，〈佐伯信夫先生をしのぶ〉，無頁碼。香月泰男介紹見：香月泰男美術館，〈HISTORY〉：https://kazukiyasuo.com/history.html（點閱日期：2023-03-12）。
10. 繪製的封面見山口縣教育廳發行《教育広報》，6卷1號（1954-01）。
11. 〈略歷〉，《佐伯信夫遺作展目録》，未見出版項，無頁碼。
12. 藤崎恒頼，〈燿星會をつくり、リードされた先生〉，《佐伯信夫遺作展目録》，未見出版項，無頁碼。
13. 橫山繁，〈遺作展に思う〉，《佐伯信夫遺作展目録》，未見出版項，無頁碼。